▲地理學家說,我們對動物的差別待遇,只因牠出現在「錯」的地方,可是又有「對」的地方嗎?(圖/pexels.com)
動物當代思潮/黃宗潔主講
為什麼我們對出現在城市中的動物,會有這麼迥異的態度?被我們用各種理由納入/不被納入城市空間的這些動物,到底有無辦法歸納出一個原則?到底怎樣就叫「越界」了呢?但遺憾的是,我們沒有辦法歸納出一個通則,因為我們看待牠們的態度,確實會因時因地而有所不同。
所以同一種生物例如灰鴿,在有些城市的觀光景點,把牠當成浪漫的象徵,但有時又被當成「有翅膀的老鼠」。地理學家Colin Jerolmack認為,此種態度的差別,是人們對於自然與文化界限的「想像地理」改變了。換言之,灰鴿只是出現在「錯誤」的地方罷了。
關鍵問題在於,又有所謂「對」的地方嗎?
香港在一般人想像中,是人口密度高、適合去瞎拚的城市空間,可是香港的動物問題,不像我們的流浪貓狗,他們還有流浪豬跟流浪牛。流浪牛是以前農民廢耕後留下來的,牠們跟當地民眾有情感連結,因此有些團體願意照顧。問題是牛在馬路上被撞死,就被當成妨礙公共安全,加上香港為了開發,也會覺得牛很礙事。
下面這則新聞中,香港政府甚至半夜裡綁架小牛去結紮:
梅窩現時有約30隻黃牛,當中只餘下小梅未絕育,豈料居民在6月底發現小梅突然有耳牌(805),追問下始得知漁護署偷偷為牠打了絕育針,令到梅窩所有牛均已絕育。Simon對本報說:「我們本來想留下小梅未絕育,將來如有外來公黃牛來到,便可以再生下一代,為梅窩延續黃牛,但現在已絕望了。
▲香港政府為了開發半夜綁架小牛,與當地居民有感情的梅窩牛,未來延續已無望。(圖/梅窩牛牛都哪裡去了?)
也就是動物甚至不用「闖入」什麼特殊的空間,牠只是好好地待在自己本來的地方,也會因為人類發展的腳步,而讓牠們還是不得其所。但我們必須面對一個事實──除非我們把動物都逼到滅絕為止,否則只要牠們還是存在,共享空間就會是必然的事實。
但很多人聽到「共享空間」這樣的詞就會很不舒服,認為「這地方是我的,我為什麼要共享?動物不應該待在這裡,牠們就是必須移除出去。」
撇開每個人不同的標準,我們需要去還原「動物為什麼在這裡」的脈絡。
例如香港還有猴子的問題,陳嘉銘在〈香港,就是欠了「動物史」〉一文中,曾以水塘公園一帶馬騮引起的爭議之例,指出動物史書寫在香港長期被忽視的狀況及重要性。如今惹人厭惡、被認為到處生事並破壞環境的馬騮,原是殖民政府引入作為「生物治理」,用以減少有毒植物馬錢子落入水塘汙染食水對人體造成危害的結果。
▲為了生物防治被政府引進的猴子,如今在香港水塘公園卻惹人嫌惡。(圖/wikimedia)
包子逸的〈鴿子〉一文,描述美國地鐵底下一群很特殊的鴿子,牠們住在很詭異的地方,一輩子看不到天空:
牠們的家距離地球表面有一段難以飛過的距離,紅色1號線特別的深,人必須先搭乘電梯,再穿越C線地鐵,沿著樓梯往下走個兩層,才能來到最下面的1號線月台,而隧道往北要到兩百街左右,往南要到一百二十五街左右,才能來到比較接近地表的地鐵站。但是,宛如怪獸般呼嘯而過的地鐵每三分鐘就要輾過隧道一次,如果這些地下鴿子家族真的想過要投奔天空,這幾十條街的飛行路線可以說是非常危險。牠們所體驗到的風速,不但方向固定,而且定時定量。牠們所看到的光線,也許是某個旅客身上金屬首飾的折射,也許是隧道和車頭流洩出來的光,但從來不是來自遙遠星球的光芒。
▲不僅地鐵站,鴿子也出現在美國、英國的地鐵車廂裡,不知牠們從何處來。(圖/wikimedia)
這麼不利居住、食物很匱乏的空間,怎麼會有鴿子住在這裡?我們可能不知第一隻鴿子怎麼來的,可是有辦法知道牠們是怎麼活下來的。看似不可思議的地鐵鴿群背後,訴說的正是一段人與鴿子的歷史,Steve Hinchliffe這麼說:
牠們(按:指街鴿)是喜愛與餵養鴿群的長期社會史產物。……經過好幾代選擇性的培育,產生了更為友善、較不畏懼人類,對空間的適應也更優於祖先的家鴿……逃離鴿籠,以街道為家的家鴿,發現牠們不僅擁有與生俱來的方向感,更有後天養成的能力,可以記得所見地標的微小細節。因此,街鴿有能力解決野鴿未曾遇過的問題。
這段人與鴿子的互動史,不見得可以改變當代社會中的人鴿衝突,但至少對這些被視為與人「爭地」的動物處境而言,長期遭到遺忘的歷史脈絡仍有必要被還原。
我們當然無法天真的以為,脈絡還原了,就可以解決人跟動物的衝突,可是還原之後我們才能了解,牠們為何在這裡?背後都是有脈絡的。那麼今天看待城市跟自然的關係時,就不見得只能是你死我活這樣的衝突關係,或許還可以有更多不同的選擇。(待續)
★本文由「動物當代思潮」提供,詳細精彩內容,請看《牠鄉何處?城市‧動物與文學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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