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小小書房、圖/本事文化
上小學以前,我一直都跟著外婆,住在台南邊區的一個很小的村裡。傳統的三合院,前庭是一大塊泥地,隔著竹籬笆,圍起一塊不小的菜園。童年,我的身旁圍繞的是經常追著我跑的鵝群與鴨子,沒有狗,也沒有貓。記憶中,鄉下人家不喜歡貓,概念上屬不祥的生物,跟貓有所聯想的,都是陰森森的鄉野傳奇故事。
外婆的菜園裡,有一處小丘隆起,用遮雨布蓋著。大概是因為好奇,有一天我決定去探險,掀開那塊帆布,沒想到等待著我的,是凶狠的貓爪伺候,唰地從我的手背劃下,血痕立現,我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哭,只記得,抬頭,一雙貓眼緊緊地盯著我,齜牙咧嘴。
這是我跟貓族的初次相遇。然而,童年的這個記憶,並未讓我多懼貓一分一吋,奇怪的是,我也沒有因此留下什麼不悅的陰影。對我來說,它彷彿只是一個偶遇,一個突發事件,我與一個奇異的、彼此沒有交流與溝通的生命的相遇。相較之下,我還比較怕天天追著我跑的火雞,或者總是啄我的鵝。
真正與貓相遇,是我一九九六年從台灣回到莫斯科繼續學業的事。那是我在北國渡過的第一個冬天。或許是因為不適應當地的嚴寒厚雪,抬頭總是看到壓得老低的雲層,每天盼不到陽光露臉,那年二月,我覺得我將死於異地,回不了生我的島嶼。
後面的故事,就是尋常版本了。簡單的說,是一隻貓救了我。不尋常的是,這隻貓會跟我一起散步,會坐在我的肩頭一起出門。費盡千辛萬苦,她跟我一起回到台灣,一起生活了將近十三年的光陰。
Nana,她是我生命中,第一次與貓真正的相遇。也因為她的靈性與特殊,我才能理解,即便是不同種的生命之間,依舊能夠有令人驚異、無比讚歎的相依與溝通,彼此珍惜。她會懂得在你默默地掉眼淚的時候,悄悄地爬上你的膝蓋,把自己窩進你懷裡;她會在你生氣的時候,用她溫柔而寧靜的藍眼睛,靜靜的、擔憂的看著你;她會生你的氣,因為你出門好多天沒有帶她一起去;她會在春天來臨的時候,把你從永遠都做不完的工作裡拖出來,約你去散步;她會在悠閒的操場散步後,坐進摩托車前的貓籠裡,大聲地一路唱歌回家;她會搶你的蝦子吃,她會偷喝你杯中的啤酒,她會從你的手裡吃Cheese,她跟我一樣,不喜歡牛奶愛吃奶酪。
但她也會離開你,自己坐在陽台上看月光,吹風,冥想;或者散步的時候,大大的操場,你一頭,她一頭,或者,一起呆坐望著星空,各自想各自的事情。
她是她自己;她也是你的另一個靈魂。
因為她,總是讓我握著她的手入睡,因此,我在很久很久之後才知道,貓的手,不隨便讓人握著。後來,當我輕輕地握著貓咪的手時,那彷彿成為一個儀式,一個誓約:謝謝你來到我的生命裡,我會努力,照顧好我們一起。
★本文摘自本事文化出版的《放牠的手在你心上》一書,編者黃宗慧因擔心狂犬病疫情引發大眾恐慌,對於世上已經艱苦求生的動物們「不能放手」,聯合12位志工,在網路上創建「放牠的手在你心上」臉書,並且發起圖文串寫,至今已經累積數百篇動人文章。而這本書就是集結了多位作家、學者和網友的文章,透過對於動物的愛,希望在黑夜裡燃起火炬,讓大眾也能感受到溫暖。 |
讀者迴響